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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冬的空靈。

喜歡就點 - 誰最中國 2024年11月14日 15:00

文字丨誰最中國

圖片丨誰最中國


「入冬」后,你那里转凉了么?风景如何呢?

被老舍看作「天堂」的北平之秋,寒意还算温柔。白天,阳光穿透薄雾,温度恰到好处。街边,北方耐凉的植物,亦将墨绿沁透。

可石板路上铺满的落叶,红墙绿瓦间突兀的枯枝,还是犹如一曲秋的绝唱。

怕是再有场细雨,就凉透了整个北京城。

天虽渐冷,我却独爱初冬。她将五分秋色、五分萧瑟,「酿」成山水间的惊鸿一瞥。

就像日光将尽时,天边的最后一丝暮霭,最是空灵,最是短暂,又最是深情。


如果说,秋天的景色,是霞光万道、层林尽染,那初冬,便是繁华落尽,返璞归真后的朴素和悠远。

身在山水之间,稀疏的草木合奏出苍茫的「主调」。林间的流水不再被彩叶浸染,与蓝天白云吟唱出清冷的「合声」。

初遇时,不自觉地被飘飞的落叶带走思绪,生出万物凋零的哀叹和悲秋的诗意。可晃过神来,将天地视为一物,便没了荒芜、破碎的感觉,只觉得心随视野开阔起来,外物和所谓的「自我」在自然间越来越模糊。

想起那首著名的《竹里馆》:“独坐幽篁里,弹琴复长啸。深林人不知,明月来相照。”

「诗佛」王维“诗中有画,画中有诗”的大境界,将周边化为幽冥、清幽的意境。又为此刻,为初冬的景致,具象出了本不可名状的「空灵」。

初冬的空灵,是风景。

没有秋叶的华彩和自然的雕饰,那就回归山水本色。林深处,落叶大多零落成泥,剩些随风摇曳的枯枝,与高山流水相映成趣。

唐宋时,诗人和画家或许就是在此刻领悟到了空灵之美,才有了山水田园诗的大成,和传统水墨对山水的偏爱。

或许只有初冬,只有诗词与绘画中大片的留白,才有压过一切风景的气势。

留白之中,并非空无一物,而是蕴含着我们对美的认知,对万物的感情,以及飘然出世的墨韵。

所以若能在这个季节感知到空灵,我们便与周边的山水融为一体,也和中国艺术的大意境如此接近。

《沙汀烟树图》局部 惠崇(北魏)

初冬的空灵,也是境界。

它可以是大乘佛教的「空」

寒风骤起,不顾一切地抹除秋天尚存的痕迹,却不知这些痕迹,正是下一个轮回的开始,所谓“落红不是无情物,化作春泥更护花”。

一切事物之存在,皆由因缘而产生,故无实体存在,即为「法空」

也可以是禅宗的「空灵」

初冬苍茫之景,无意识的构成了一副「枯禅之境」。空寂的世界中,我们不自觉地放下手机,切断和现代文明的联系。

此刻,俗世的欲望,红尘的纷扰离我们越来越远。心如同平静的湖面,神如同清澈的蓝天,它们相互交融,再生出一个「超脱」的世界。

“若识本心,即本解脱;若得解脱,即是般若三昧,即是无念。”


突然想起常被忽视的元曲。
郁郁不得志的文人,面对破碎的山河,不再有唐宋时的气魄,他们或将反抗藏于诗文之间,或寄情山水,感怀忧伤。尤其是写秋、冬的风景时,总是藏不住内心的悲戚。
譬如马致远那首著名的《天净沙·秋思》,九种景物,言简而意丰,满卷凄苦愁楚之情。
一旦遇上初冬的空灵,他们也能酿出一片闲适与深情。
韩奕的《点绛唇·初冬》,便写得平和、惬意:
 “午梦初回,半窗影转斜阳树。起看梅蕊。向暖曾开未。一霎清寒,卷地西风起。无人至。把门儿闭。自了闲文字。”
梅花还没开,西风就先来了。把房门一关,读书写字也有一番乐趣。
喜爱江南风物,从北京南迁的元代散曲作家曾瑞,没有被南方的初冬辜负。他的一曲《喜春来》,更是欢快与舒畅:
“青霄霜降枫林醉,白雁风来木叶飞,登临欢酌菊花杯。图画里,何必醉东篱。”
将冷未冷的时节,风景如此丰富、美好,只有和几位好友斟几杯美酒,才对得起这幅自然的「画卷」。想必诗人对景色如此痴迷,应该也含着对自己选择出世的窃喜。
不过万物凋零,难免唤起心中的悲凉。
“一重山,两重山,山远天高烟水寒,相思枫叶丹。菊花开,菊花残,塞雁高飞人未还,一帘风月闲。”
李煜这首《长相思》,将自己代入到一位妇人的视角,没有一笔描写心情,但每个初冬的风景,都藏着她心中的哀怨。
南渡后的李清照,心中再没有欢喜。初冬时节,她见景色荒凉,不由得寄情于物:
“寒日萧萧上琐窗,梧桐应恨夜来霜。酒阑更喜团茶苦,梦断偏宜瑞脑香。秋已尽,日犹长,仲宣怀远更凄凉。不如随分尊前醉,莫负东篱菊蕊黄。”
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,所以诗人觉得白天格外漫长,梧桐树也应该怨恨夜晚的寒霜。
可她还是不忍辜负最后的秋色,哪怕多喝些酒,也要暂时放下心中的忧愁,像陶渊明一样珍惜欣赏正盛开的菊花。
只希望天气渐寒,不仅能冻结住万物,还能冻结住诗人心中的凄凉。


凛冽的寒冬总来得悄无声息,一场秋雨,就能带走所有色彩。所以初冬之所以美丽,或许也有短暂的原因。

别看远处的枝头尚有几片红叶,柿子树上还剩几颗橙黄的硕果,高洁的竹子也保留着人间最后一片翠绿。

可一阵疾风吹来,残存的风景便摇摇欲坠,只剩最后一丝生气。

“逝者如斯夫,不舍昼夜。”

美好的事物和时光,总是易逝。一转眼,满山红遍、层林尽染,就凋落成了一地落叶。再一转眼,落叶也没了神色,秋天只剩最后一瞥。

昨日,北京只是下了场如雾般的小雨,就几乎浇灭了秋天残存的「火种」。

初冬的美,就像树梢和石板路间的距离,它们相隔一整个人间,可叶子落下,却只需要一瞬。

不过,越是短暂的美,似乎就越有魅力。

苏联作家帕斯捷尔纳克曾说过:“人不是活一辈子,不是活几年几月几天,而是活那么几个瞬间。”

我们不顾一切地远赴山海尽头,追寻着日出、日落;在夜晚期盼流星划过,将心愿寄托给转瞬之间的微光;在家人团聚的时刻点燃烟火,哪怕烟花易冷,相聚只是匆匆。

它们都如初冬般短暂,却又如此刻骨铭心。

过去还不懂刹那芳华为何难忘,直到初冬才明白,我们之所以偏爱短暂的美,不只是为某个不期而遇的「魔幻时刻」狂欢,也是在更漫长的岁月,安然的与惆怅和遗憾相处。

既然寒冬注定会洗清所有颜色,那喜爱繁华的人,不如在初冬握紧最后一丝秋色,并开始期待下个秋天,随第一片落叶再次降临。

编辑丨于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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